按：本文的作者是本博客管理员（不是张五常教授）！

第十五讲课后作业讲评

第十五讲《交易费用》之后布置了如下的作业：我在日本的时候，有一次上日语口语课，讨论的话题是关于日本的治安。有一个中国留学生说起他家的锁坏了之后他一直懒得去换，就那样虚有其表地挂在门上，竟然一直都没事。那时我也带过一位香港朋友游玩东京，晚上他一抬头，发现东京街头的商业楼宇的玻璃都是透明的，写字楼（办公室）里哪个地方放着电脑、哪个地方放着保险箱，外面的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大吃一惊，说：“香港可不敢这样子，肯定都要安装那种只能从里面看见外面、从外面却看不见里面的特殊玻璃，否则岂不是会让窃贼都看清楚了里面的布局，甚至是引诱了他们进去偷东西？”用交易费用来解释之。

锁是用来保护财产的，所以它是保护私人产权所付出的费用，是交易费用。同理，透明的玻璃比需经额外的特殊加工的单向玻璃的制造成本较低，撇除单向玻璃可能有较佳的外观效果不论，二者之间的成本差额也是为了保护私人产权所付出的费用，也是交易费用。一个有着良好道德风尚的社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显著地降低上述的交易费用。在前面第二讲的时候我提到过，地上的一张百元钞票，在没有风的时候也会不见了，这用物理学解释不了，要用经济学才能解释。经济学会说，是因为人是自私的，弯腰俯身就能捡到一百元，没有理由不捡。然而，有时确实会看到没有人捡。原因可能是旁边站着个警察，或者上面装了个摄像头。那是法律制度的作用。但如果既没有警察，也没有摄像头，还是没有人去捡，或者捡了是交给警察，那不是因为人不自私，而是道德风俗起了作用。道德风俗的作用是把锁上在人的心上，而不是门上！也就是说，道德风俗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它能降低交易费用，跟市场的作用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然而，也跟市场一样的是，道德风俗不是免费午餐，也需要付出交易费用才能获得的。首先，从形成的成本来说，它要靠父母、学校、社会从小就通过言传身教反复地教育孩子不是你的东西不能要、不要贪图便宜……这是一项长期的投资，成本庞大，耗费时日。而且，教育也不是百分之百有效，有时反而适得其反，说教太多反倒引起孩子刻意的叛逆行为。这种教育失败的风险也要算进成本之内的。

其次，从形成之后维护的成本来说，道德风俗相对于法律规章较为软性，对人的行为的约束是一种软约束，如果没有硬性的法律规章的协助，偷了东西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道德风俗的教育效果就会大打折扣——道德风俗的教育其中一个要点就是：不要做坏人，做坏人会被警察叔叔拉去坐牢的！当然，做坏人的后果是天打雷霹，以及下辈子要受苦受罪还前世的欠债……这些也是道德风俗的要点。

最后，道德风俗不仅仅有正面的作用（即它是一种租值），但也有负面的作用（即它是一种局限）。道德风俗很强的社会，创新能力却是会较弱的。因为道德风俗高举的是墨守成规、从众随大流。张五常教授在最近的一篇专栏文章《歧视自己的悲哀》的最后有这么一段话：“最近读《乔布斯传》，认为他的个性不值得我们羡慕。他不是个我希望交为朋友的人。中国的文化传统不会产出一个乔布斯。”中国俗话说“只看到强盗吃肉，没看到强盗杀头。”如果只看到乔布斯的特立独行的个性带来很多创新性的产品，没看到他对父亲、女儿的六亲不认的冷血无情，那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当然，站在社会进步的角度来看，很多人会认为乔布斯的特立独行带来的社会价值要远远大于他对自己亲人的伤害所带来的私人成本。然而，如果整个社会的人都是乔布斯那种个性的，这样的社会将是霎时崩溃，根本无法维持超过一秒钟。但整个社会的人都严格地遵守道德风俗，对父亲孝，对儿女爱，循规蹈矩，绝不逸出众所认同的正道之外，这样的社会也将是死气沉沉、看不出能有任何改变进步的前景。这意味着道德风俗所带来的交易费用可远远不是有些读者想象中的那么低，成本太高了就不值得去承担，这是人的自私本性决定的。

事实上，制度也者，是使得那些决定人与人之间的竞争胜负的准则得以成立的游戏规则，当然是约束人的行为的（有些事情不准做！）。只要是一种约束，既会约束人做出破坏性的事情，也会约束人做出突破性的事情。中国古语有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规矩的社会根本不能生存，但太过于守规矩的社会就会只有方圆，再没别的形状了。

附部分回答选登：

新浪网友2012-01-14 19:04:56 

坏掉的门锁，透明的外墙玻璃都是在交易费用较低的情况下，才会采用的；导致这样的情况，可能是良好的社会风俗，可能是人们自身良好的自觉自律，也可能保安警力的相当投入或对犯罪采用的严刑峻法。其中，无疑人们的自觉自律的社会成本最低，而这又是国民素质教育的成果。所以，降低社会交易费用的性价比最高方法是对人的教育。

此外，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社会环境（低交易费用），可以增加人民生活的安全感和幸福感，比如透明的外墙可以使办公环境显得更加舒适，也可以整个街道看着更加和谐美观。

在没有安全顾虑的条件下，透明外墙还可以起到监管和保持工作人员工作状态的作用，这意味着可以进一步降低交易费用。

另外，也能说明日本社会的人民基本生活保障和福利达到一定的水平，真正的贫困人口很少。

博主回复：2012-01-14 19:16:10

降低社会交易费用的性价比最高方法是对人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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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这样，那岂非所有社会都只有教育，不再需要别的制度啦？

——本博客管理员

新浪网友2012-01-14 19:36:10 

当然不是说光靠人的教育，不需要别的制度的；但有一点，我认为重要，人的素质本身蕴含一种心理成本，不为下作无耻的心理成本（当然，利益太大也没用，但在一定利益范围内，能起到减低交易费用的作用），这也是一种行为选择的成本，会决定制度的选择，具体说是会决定社会采用什么样的制度才能保持社会的平衡，比如乱世要用重典才能平衡利益；又比如自助餐的安排，如果食客都是谦谦君子，监管（交易）费用很低，那么这种自助的安排会很普及；如果食客一般，那么只能在一定种类的食物供应中使用，如果食客都是一群损人不利己的SB，监管（交易）费用很高，这种安排会取消。

博主回复：2012-01-14 19:40:25

人的教育就没有费用吗？你还是没看明白这一讲的关键：企业能节省市场的费用，但企业也有它的费用。你要这样全面地分析，而不是只想到企业比市场节省了费用，这样岂非跟科斯一开始时一样毫无进步？

——本博客管理员

新浪网友2012-01-14 19:57:13 

教育是有费用，但教育也有回报，一般来说，从长远来看，教育的社会收益必然会大于社会成本，‘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就是这个道理。而制度本身的约束，和制度的更替对人也是教育意义的。但制度如果和人不匹配，按前面所举的例子，制度会时效，甚至其反作用。

而人的素质就是各种教育的成果，对于一个社会的一个事件，一个人人品爆发是社会的盈利，而一群人集体人品爆发则是社会的租值，也是降低的交易费用，所以我认为人的素质本身包含了交易费用的含义。

博主回复：2012-01-14 20:03:04

从长远来看，教育的社会收益必然会大于社会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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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说的是总量，只要是自私的人选择，有什么选择的收益不是大于成本？如果不是，岂非与人是自私的假设相违背？

如果你说的是边际量，二者一定相等，否则也不可能是均衡。

不要一厢情愿地凭主观感情与感觉来做判断，严格地遵守你学到的理论来作客观的分析！

——本博客管理员

新浪网友2012-01-14 20:20:49 

其实，回到开头，一个社会要达到路不拾遗的效果，无非主要两种途径，一种是通过教育是人民素质提高，自觉自觉性加强，一种是通过惩罚使犯罪成本增加，两者比较，相对使用警力，当然是教育的成本更低。

可能这一个短期里，投入教育的成本也很高，高于警力投入；但教育的投入，一期接着一期，范围由于人与人之间的影响可以扩大，对于社会来说会变成上头成本的租值，可以不断累积，而警力的投入，往往一期一期都是直接成本，占用的是有价值的劳力和土地，既缺乏租值累积的效果，又对生产没有贡献。时间一长，显然教育的成本更低。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哪种约束体系的成本会更低。

而且有一定积累效果之后，教育往往只是生产生活的的副产品，耳濡目染，言传身教是也；警力约束都是直接的社会成本输出，警力投入越多反而越不善。

博主回复：2012-01-14 21:57:41

任何一个社会都不可能达到只用教育不用惩罚的状态，因为人的本性毕竟还是自私的。脱离了这个基本假设说哪种制度成本更低，没有意义。

道德风俗也是一种降低交易费用的制度，不但在效果上跟法律一样（约束着侵犯私人产权的行为），在本质上也跟市场一样（是因为能降低某些交易费用而存在，但其存在本身也要支付交易费用，虽然你说的后期成本会较低）。它所涉及的交易费用确实基本上是一种上头成本。

——本博客管理员

新浪网友2012-01-15 11:52:32 

老师啊。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啊。

现在人人讲道德滑坡厉害，都在呼吁重建社会的“交易制度”。可见合适的道德规范是不可缺的，也应证了社会靠道德制度是一种‘低费用’制度。但这是和现在的“滑坡厉害”比的。往回退20年，我们应该是不缺“道德吧”？-----这个是我的猜测。。。那为什么，我们4万万民众选择了“道德滑坡”？？？？或者说是什么社会制度的费用远远低于了“道德”的费用？？？

1.也许20年前我们就缺德。是毛主义维护者社会制度。

2.可能是专权吗？或者叫腐败

3.其实是一回事，当毛伟人走后，一个人的权威变成了一个集团的很多人腐败的权力楽。。

博主回复：2012-01-15 12:08:47

制度变迁是个很复杂的问题，这一讲的题目并不要求探究到那个深度去才能回答。

共产主义道德也是一种道德，只是不完全等同于中国传统的儒家道德而已。20年前中国人选择以共产主义道德取代儒家道德——原因是近百年的中国落后于西方，中国人认为中国的古代文明（包括儒家道德在内）都不行了，要抛弃——之后，中国人并不缺德（有个ABC跟我说，他很喜欢改革开放前的中国人，因为那时我们非常不自私，现在就变得非常自私）。但改革开放——为什么要改革开放，你懂的——意味着共产主义道德不适用，以前的儒家道德又已经被破坏了，于是就变成了缺德。跟专权、腐败（这两个概念不是同一回事）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我不会说完全没关系）。重建道德那是要重建一个制度，成本高昂，而且要耗费时日的，谈何容易？

——本博客管理员